【金枝宇烨】正是橙黄橘绿时
*18岁的外甥周柯宇x20岁的小舅舅胡烨韬，没有血缘请放心食用
*无脑甜宠的小舅舅文学，很ooc，很雷，全文1.4w+
周柯宇为期一年的美国交换生的生活终于结束了，返程的飞机上，经济舱座椅狭窄的空间让他的身体无处伸展，仿佛是个被压缩打包的快件，他一路晕晕乎乎的却怎么也睡不着，加上倒时差困过了劲儿的缘故，现在出奇的清醒，开始打了鸡血一样的翻动手机里的相册。
他身旁的朋友也百无聊赖的看着一张张一闪而过。其中有一张合影他看的最认真，别的都是看一眼就划走，而那一张他先放大自己，再放大另一个，从头到脚几乎看了个遍。
照片里是他和一个面容秀气精致的女孩靠在一起。那个女孩留着触到脖子的长发，发尾剪的细碎，眼睛细长又弯弯的，可爱中带了点温柔，五官都十分的精巧，眉宇里还透着一丝清爽的英气。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朋友好奇的开口问道：“你女朋友？”这小子怎么平时都提起过？
周柯宇摇了摇头。
“你妹妹？”
他又摇了摇头。随后周柯宇就带上了卫衣上的兜帽，头侧到了一边，闭上眼睛一副准备入睡的架势了。
朋友倒也习惯了他沉默寡言的一面，索性也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周柯宇其实根本睡不着，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他解释，相片里那个被误认为是他女朋友的美女其实是自己舅舅。他还是不想看见自己的朋友怀疑人生的。这太尴尬了他说不出口。
下了飞机他才看见妈妈发来的消息，说她在家准备午饭，就让韬韬去接他了。她口里的韬韬就是胡家的老幺胡烨韬，也是自己的小舅舅。今年二十岁了，只大了他两岁。
这下好了，他的好朋友可以亲眼见见在飞机上好奇的那个美女了。
刚一下飞机，他便听见有人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声线有些软绵绵的，热切又快活的，喊着周柯宇三个字。回音在空旷的机场大厅无比明显。
站在对面的就是胡烨韬，他骨架匀称纤细，人也瘦，看起来小小的一只，但他喜欢穿宽松的衣服，今天那件黑外套正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袖子挡住了半个手掌，但那只手掌正不知疲倦的努力挥着，十分的有元气。
他走过出站的门，那个娇小的身影就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欢迎回来！”胡烨韬的面颊蹭在他身上，亲昵的要命，舅侄抱在一起却完全没有违和感，因为周柯宇此刻也笑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只不过他还姑且记得管理一下表情。
一旁的朋友拎着行李有点懵，这不是照片里的美女吗，这难道是周柯宇的…男朋友？
胡烨韬在周柯宇身上一顿拍拍扫扫，评价了下他的精神状态和细微的改变，然后笑着来和一起回来的朋友打招呼。
“你是周柯宇的朋友吧，我老听他提起你，一路辛苦啦！”他的唇角弯弯的，眼里好像有星星：“我是他舅舅，我们小宇在外面多亏你照顾了！”
周柯宇不敢转过头，只敢偷偷瞥一眼自己的朋友。隐约觉得他的眼睛瞪的很大。
“舅舅您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啊，您长的可太年轻了。”他话说出口觉得自己有点失礼。
但好在胡烨韬笑的更加灿烂了，他说：“没有啦，其实我也才20岁，但这个舅舅是名副其实的！”
“没错，他是我外公外婆的小儿子，我的小舅舅。”
那位朋友点了点头，世界的参差出现了，这是个什么神奇的家庭。
胡烨韬邀请周柯宇的朋友来家里一起吃顿饭，但那位朋友因为后面还有行程也就谢绝了。最后他们两个人拎着行李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虽然一年没见，但两个人依旧熟络的像以前一样。聊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主要是胡烨韬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邻居家的三花猫哪天生了小猫啊，小时候总去的小书店前阵子关门了，自己又学着做了心点心，哪天给他露两手。
听着听着，周柯宇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了。胡烨韬就大方的拍拍自己的肩膀，让他枕着睡一觉。这样的事他们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周柯宇也没有扭捏的拒绝，自然而然的枕在了他的肩上。
“你真是长高了，也长的太高了吧。我都要够不着你了。”一阵疲惫的困倦中，他听见胡烨韬轻声的喃喃道。吐息轻轻软软的划过他的面颊，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和胡烨韬是一起长大的。每次和妈妈一起去外婆家，他们就会玩在一起。
胡家有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女儿，最小的是儿子。周柯宇的妈妈是家里的长姐，胡烨韬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在准备婚事了。
他对胡烨韬最开始的印象，其实并不太好。
因为胡烨韬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加上从小身体不太好，大毛病没有但小毛病不断。索性胡家就放任他自由生长，想做什么做什么，只要这个老幺开开心心，一生平安幸福就好。
所以每次只要妈妈给他买了些什么都会想着给她的宝贝弟弟也置办些一样的，甚至比他自己的还要好些，让小小的周柯宇无比嫉妒。已经那么多人宠着他了，为什么他还要把本应属于自己的爱夺走。哎。
其实也不是因为胡家人对孩子宠溺无度，是因为这个小孩子真的招人疼。
他天生懂事乖巧，善良又贴心，是胡家的小天使。他幼儿园的时候会给每个姐姐用树叶做贺卡，和老师学着写祝福的话歪歪扭扭的用铅笔写在里面。小小年纪就会记住每个人的喜好，甚至有人快到生日的时候会第一个问他怎么过最合适。他会领着家里的小狗，在二姐每天下班经过的路口等她回家，强撑着等三姐下了晚自习才去睡觉，只为了每天给她们说一句你辛苦了。会认真的听胡母唱黄梅戏，陪她做针线活，会在胡父侍弄花草的时候忙前忙后，用尽全力帮他端着君子兰的花盆。连邻居都常常夸他可爱。
这就导致所有人都异常宠爱他，好在他没有被这些爱浇灌成傲慢的人，反而一天比一天优秀可爱了。
但这让周柯宇十分的憋屈，十分。
明明在家他也是被众星捧月的宝贝，来了外婆家就所有人都围着韬韬转了。
不过到了暑假，他又不得不去外婆家与自己的小舅舅相处。周柯宇的父母都是事业型的人，手头的工作忙不完，暑期无暇照顾他，上了学一放假，他就被送去了外婆家。
于是他和胡烨韬开始了睡同一张凉席，吃同一盒冰激凌，看同一本漫画书的日子。开始他并不习惯，天天盼着假期结束，但每天看着小舅舅天真烂漫的笑脸，听他脆生生的喊着周柯宇，再把自己收藏的好东西一股脑的倒出来，热情的与他分享，再冰冷的心也会融化。
待的久了，他开始不想让假期结束，和小舅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轻松的，可以放下一切压力的。胡烨韬与他认识的那些人不同，大人们通常会规劝他好好学习，做一个听话的小孩，同龄人往往会把他看家长口里做别人家的小孩。而胡烨韬却总是说，你应该多出去玩玩，想要什么东西你就要开口说，你根本不喜欢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做呢。那天他抱怨了几句自己不想写什么读后感，于是韬韬就拉着他在外面疯玩了一天，他嘴上说着胡烨韬的游戏幼稚又无聊，却笑的比谁都灿烂。当然，代价就是他的小舅舅回家后就咳嗽的厉害，被拉去喝了半个月的中药。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可以任性，也不必完美。
他永远记得，烈日骄阳下，他的两颊被晒的发红，眸子黑的发亮。
周柯宇二年级的时候，外婆一家也搬来了他们所在的城市，胡烨韬也就顺势转到了他的学校，两人天天更是形影不离了。初中的时候，周柯宇成了小舅舅自行车后座的专属乘客，但后来他个子越长越高，就变成了胡烨韬坐在后座，周柯宇骑车了。
长大了些，小舅舅就展现出了对自己外甥宠溺无度的一面，每天在学校张口闭口就是周柯宇多么多么优秀，甚至周柯宇的第一台游戏机，还是胡烨韬偷偷攒钱买给他的———虽然最后被胡烨韬的二姐，周柯宇的二姨给缴获了，两人为此还挨了好一通的骂。但他们相视一笑，看着狼狈的彼此，似乎被一家人批评都成了有趣又珍贵的回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结束了，司机按停了计费表，胡烨韬扫着二维码付了车钱，周柯宇从混沌的梦中转醒。
回来家，一家人吃过午饭，周柯宇打开了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出来。在国外的这一年，他看到什么都会想起韬韬，这买一点那买一点，渐渐就装满了一箱子。两个人坐在床上，这个是商场打折时买的发膜，你老染头发得好好护发，这个是去隔壁洲旅游时买的纪念品，听说挂在床头就能夜夜好梦，这个小狐狸玩偶长的像你，这个桃子挂件软乎乎的，捧在手里蛮好玩的…
胡烨韬笑着打断了他：“好啦，太多啦太多啦，我一会儿怎么拿啊，周柯宇我没看出来，你原来这么爱买东西。”
他在心里默默反驳，我只是喜欢给你买东西，恨不得把整个美国都搬给你。
“我一会儿送你不就完了。”
“好啊，不过我最近搬出来住了。”
他们两人开了一场游戏，一边打一边聊：“那我正好去参观下你的新家。”两人玩累了，就睡在周柯宇房间的床上，脑袋靠在一起，如同他们小时候那样。窗外雷雨大作，他们像是两个幼稚单纯的孩童，又一次的回到那个炎热的暑假，梦里是小摊上卖的冰镇桂花圆子，和夏日天边烂漫又疯狂的火烧云。
一周之后，周柯宇已经把胡烨韬租的小公寓周边摸的透透的了，哪里有超市，哪里有快递站，哪里有吃饭的地方。这里似乎成了他第二个家。他今天下了课就赶紧往胡烨韬的住处跑，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他只好抱着他喜欢的零食，蹲在门口等，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大男孩缩成一小坨，着实有些滑稽。
他最近觉得，胡烨韬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要知道从前，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这搞的他心烦意乱，周柯宇暗暗发誓，他今天一定要蹲到胡烨韬。
可偏偏左等右等，也不见胡烨韬回家，不对啊，他读的是商科，哪有这么多的课，已经快十二点了啊，他那个细胳膊细腿，长相清纯甜美酷似女孩的小舅舅不会遇到坏人了吧。
他越想越慌，一向成熟稳重的学霸此刻脑子里飞出了很多离谱的画面，先在小区周围找一圈，要是再找不到他就报警！
十八岁的少年腾的一声起身，却正好听见胡烨韬的声音，似乎是刚下电梯，和什么人攀谈着。
“下个月舞团就要考核了…怎么办啊…”
“韬韬你在凡尔赛吗？你已经跳的足够好了哎，而且你才学了多久跳舞啊。”
“就是因为我起步晚，我才心里没底的，明天要开启新的作战计划了！勇敢桃桃！不怕困难！”
“韬韬你不要太拼命了…不要把身体搞垮了…”
他漫不经心的说，没事没事，转身从包里掏出钥匙，却一回头对上了脸上乌云密布，抱着手臂的周柯宇。
“韬韬你…你认识这人吗…他怎么堵在你家门口啊？”同他一道回来的女孩声音颤抖着问道。
他走过去拍拍周柯宇的肩膀说：“别怕，这是我外甥。你别担心了，一定是我妈妈派过来看我的。”他的目光扫到了门口的一大袋零食，不由分说的掏出一大包薯片塞给了住在隔壁的朋友。推搡着把她打发进了屋子里，又把一脸不善的周柯宇也拉进了屋子。他从冰箱拿出一听可乐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见周柯宇依旧冷着脸不吱声，也递给他了一听。
半晌，他只说了一句，你少喝凉的。
胡烨韬蹲在沙发上，支着下巴酸溜溜的说：“也对，我可不希望变得像你的脸一样冷冰冰。”
周柯宇不由的放缓了语气，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家。
胡烨韬脸涨的有些红，嘟起嘴生气低低的说：“你这人，堵在我家门口不说，见了面就是冷冰冰的扑克脸，现在又来质问我。”他赌气般的叉腰站在沙发上，故意从身高上压他一头。
周柯宇现在平静的要命，不过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罢了，他与胡烨韬不同，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情绪上极少有很大的波动，可一但谁惹他不高兴了，那估计对面就有大麻烦了。
“你有事瞒着我，这么晚回家到底是去哪了？”
其实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他这个小舅舅有个爱好就是跳舞，不过怕他搞艺术生活来源不稳定，再加上他身体也不算特别好，大学就叫他读了工商管理专业，现在他肯定偷偷出去跳舞了。
“你说过做什么都会告诉我的。”周柯宇现在委屈的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大狗狗。
胡烨韬又蹲了下来，整个人泄了气，语气又软了下来，恢复成了往日温柔的模样。
“你都听见了…我只是去跳了会儿舞…我是真的好爱跳舞的，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的选择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他走上前摸了摸周柯宇的头，有意把他往门口推，嘴里嘀嘀咕咕的说：“啊呀小宇你看天这么晚了我们家也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你睡觉，你快回去吧不然姐姐又要着急啦…”
周柯宇心里刚压下去的火又燃了起来，胡烨韬把他送到门口就要关起门来溜之大吉，他眼疾手快的揪住他卫衣的帽子。
“今天不说清楚咱们谁也别睡了，你去跳舞身体受得了吗？好好的大学也不读了吗？”
胡烨韬有些委屈：“你这么凶干嘛？我才不用你管这么多，我可是你舅舅！”
说完他就把卫衣的帽子从他手里扯了回来，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防盗门。
没错，他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小舅舅，第一次吵了架，还被关在了他家门外，周柯宇其实是很后悔的，他不该这么心急，但十八岁的男孩总是会有某些奇妙又可笑的自尊心，偏偏又不想低头，只得在楼道里委屈的站了很久，又灰溜溜的逃开跑回了家。
想不到这次冷战竟然持续了一周。周柯宇心里有些打鼓，每天寝食难安。
他们俩长这么大不是没闹过脾气，只是胡烨韬从来不记仇，不管多大的事睡一觉醒来就都能没事人一样，乖乖的抱着书包坐上他自行车的后座，一点也不会别扭尴尬。
这次他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理自己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太过分了？想来也是，他从小都是被一家人环绕着宠大的，哪受过一丁点委屈啊。但他偏偏又和胡烨韬不一样，脸皮薄面子抹不开。头昏脑胀地纠结了一天，最终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认真诚恳地向他道歉。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的等着。结果两个小时了他才回复一句：“我早就不生气了哈哈哈哈哈。”
周柯宇这才如释重负。准备给他打个电话晚上约个时间去请他看场电影逛逛街做补偿赔罪，谁想到打过去刚响了两声，就被对面的人给按了。
这回他是真的慌了。
他坐不住了直接杀去了胡烨韬的家里，敲了敲门发现并没有人，于是又他在门口等。
住他隔壁的那个女孩看到周柯宇便放慢了脚步，顾虑了半天开了口：“你是…韬韬的外甥是吗？”
周柯宇听了便点了点头。
住在隔壁的女孩又说：“韬韬不在家，你别等了。”
他有些疑惑地问：“我知道啊，但他总会回来的不是吗，不过也谢谢姐姐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不会回来了啊，哎？他住院了也没告诉家里吗？”
周柯宇这才知道，为什么一向最耐不住寂寞的小舅舅会一连消失好几天，又是后悔又是心疼的，问了地址便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等他到了胡烨韬的病房，看到他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覆在苍白的皮肤上，嘴唇没什么血色，手上还扎着输液管，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景象，他看了又不免心酸。平时那么有活力那么爱笑爱美的小舅舅，现在就孤零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平时总会光明正大地“偷用”他的香水，即使自己送了他更适合他的香型，他也总是拿着周柯宇的香水肆意地往衣服上，长发上喷。而如今，沾在他身上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手上扎着输液针，胡烨韬也睡不实，他翻了个身，朦朦胧看到一个人影，便悠悠转醒了。
“周…周柯宇？”他嗓子哑的要命。
周柯宇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揉了揉他睡乱的头发。良久才说了句：“生病了怎么都不和我们说…”
胡烨韬一着急咳嗽了几声，待咳嗽平复了才别开他的目光讪讪地说：“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胡烨韬这次住院是因为感冒了没注意，得了气胸才被送进医院。他的免疫力周柯宇算是知道的，经不起什么风吹草动，需要细心的调养，这次病得又不轻，不住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出不了院了。
至于生病的原因，八成又是他跳舞跳疯了什么也不顾，小病成了大病躺在了这里。搞得他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免得大家又为他担心。
胡烨韬抻着周柯宇的衣角死活不让他往外说。嘴唇都毫无血色了，还哑着嗓子威逼利诱着，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警告周柯宇要是让家人知道他们就彻底掰了。周柯宇虽然无奈，但面对他小小的任性也只好作罢。于是他开始了偷偷照顾生病韬韬的生活。
想着外面做的食物都太油腻还没有痊愈的小舅舅吃不下多少，周柯宇便找了个要减脂健身，自己带饭去学校的借口，换着花样的给他做了几天吃的。每天提早去学校美其名曰要去操场跑步锻炼，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去投喂自己卧病在床的小舅舅了。
过了段日子，科室里的护士都认得周柯宇了，每次他一拎着保温桶走进走廊，泼辣的小护士就推开胡烨韬病房的门笑嘻嘻地说给他。
“韬韬，你那个大高个儿外甥又来看你了。”
胡烨韬这时候就会得意的扬起眉毛：“我说什么来着，周柯宇对我最好了！”
“呦，这么得意你那个小外甥啊，那哪天我时候给他介绍个好姑娘！”
“不行不行，我们周柯宇还小呢！”
“小什么小啊，别的男孩他这么大都谈过不知道多少段了，”小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换了个新的滞留针：“你家周柯宇就是太听话懂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女孩，他要是追，什么样的女孩子追不到手，以后呀可别让你姐姐管他太多了。”
说完，她就推着小推车去给隔壁床的病人量体温了。
胡烨韬盯着输液管里慢慢滴下的药液，小护士的话强迫他开始思考一些在成长中被遗忘的事，比如，他真的希望周柯宇恋爱吗，又比如，姐姐其实是个不会过多干涉孩子的好妈妈，那周柯宇不恋爱…
身边的声音好嘈杂，但又在药液晕开的漩涡里逐渐遥远了。他眨着眼，他渴望一个答案却又更惧怕那个答案，理性告诉他没有期待才会不会落空，可感性却令他无法不去期待。
嘀嗒，嘀嗒，阳光那么好，落在药液的液面上像是人鱼遗落在海水中的面纱，又落进胡烨韬比日光还澄澈的双眸里。输液管里的液体似乎不仅仅是融入了他的血液里，而是不偏不倚的敲击在他的心尖尖上，他像是一个，因贪恋海洋的神秘浩瀚而坠落进无尽深海的人。
不过周柯宇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看着他一如往日的淡定，件件事都处理得妥帖完美，永远不会慌张迷茫的样子，胡烨韬委屈得要命。
一向温柔的他今天一反常态地开始了无理取闹：“周柯宇我想吃辣的！”
周柯宇一愣，下意识地给他顺了顺毛，想着他可能是在病房里待憋闷了：“好啊，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就请你去吃红油火锅。”
他眼巴巴地望着周柯宇说：“不要，我今天就想吃！”
周柯宇对着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几次都想岔开话题。
见他半天不答应，胡烨韬借着那颗杂乱无章的心干脆乱来了起来。开始挑起周柯宇的毛病来。说生菜没煮熟，肉加的少了，米饭水加多了，秋葵他明明从小就不爱吃，而他却忘了。半天也吃不下多少，只是恹恹地拿筷子扒拉着米饭。分明就是闹起脾气来了。
要知道以前，他看周柯宇时眼里可是闪着光的。走哪都要问问周柯宇在不在。就算是刚拌了嘴吵了架，听见周围人说一句他不好都能不乐意好久。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身体比之前要沉重得多，可他的心却比往日更加敏感了。
胡烨韬住院的这几天，每天有大段大段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没能让他勘破什么，而是引他走入更深的迷局里。这种时候，人总是会干出些幼稚至极，常理所解释不了的事。
现在的胡烨韬在周柯宇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或者说是只爱酸脸的小猫。虽说他也一肚子委屈，但一想他还病着也只能耐着性子的去哄。
吃完了饭他就抱着手机看舞室老师发来的视频，大家最近在合练唯独少了他，但好在他脑子记性好，多看几遍动作也就记下来了，于是没办法下床剧烈运动的日子他就千百遍的重复着舞蹈视频。
周柯宇这才看到他脸上露出些欣喜与向往的神情，一改刚刚无精打采的模样。也让他放心了一大半。
也就是那一刻，他也暗暗决定了，要陪着他撒更久的谎，要陪在他身边看他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晚上，他左思右想，在给胡烨韬准备的晚饭里撒了零星一点辣椒——毕竟没人会想看到他失落的样子。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一扫上午的阴霾连声夸赞他，眉眼又笑成了流畅的弯月牙形。他暗自感叹，自己家的小舅舅还真是好哄好养活。
吃过了晚饭，他便坐在床沿陪他待一会儿再回家。但今天没多一会儿胡烨韬倚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他便也不敢动弹了。
他的呼吸，带着温暖的潮气，轻柔均匀的铺开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搂着什么柔软的小动物，他们小时候常常困了就抱在一起睡觉，可白驹过隙间，他们已经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回家的路上，周柯宇耳机里放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可脑子里循环的全是胡烨韬最近在病房反复刷的那支舞曲。
他想甩掉一些记忆，那些记忆却在他脑海里越印越深。
就比如，他其实知道，胡烨韬今晚靠在他肩膀时，是装睡的。但他没有拆穿他的任性，他甚至找不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他当时只是觉得，他的面颊好温暖好温暖。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淡漠的人，却好像永远无法拒绝胡烨韬。
如果说胡烨韬是个肆意妄为的小疯子，那他就是衣冠楚楚的伪善者。
那一夜，他梦里全部是胡烨韬，但醒来他却只记得，他眨着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笑着露出几颗牙齿，对他说：“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几天后，胡烨韬如愿以偿出了院，主任千叮咛万嘱咐对他说：“你现在年轻身体恢复的快，以后可要悠着些啊，别总是想着自己年轻就挥霍的健康。”
他前脚答应得好好的，见了门口等着的周柯宇就把医生的话抛在脑后了，像只快活的小狗扑进周柯宇的怀里。周柯宇拎起他的领子无奈地说：“你要是能稳重点该多好，我可不放心你自己回去练舞。”
他快活地眨眨眼睛，笑容甜得要命：“那样我就不是胡烨韬了。”
毕竟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啊。
他没有说出口。
在胡烨韬出院后，舞室里每天训练的时候，多了个高个子的年轻学生，只是他不跟着练舞，只是坐在地板上拿着平板做学校布置的课后作业。没办法，胡烨韬从小到大都是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倔强得可怕，发起狠来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小舅舅再进一次医院了，只能这样天天跟着他，提醒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身汗的时候记得披件衣服。反倒他才像年长的那个。
他刚刚收尾了一个下周小组展示要用的文档，长出一口气，看着胡烨韬无比认真的跟着练习，下意识地勾起嘴角。
有人调侃过他，似乎喜怒都是淡淡的会被风吹得飘渺一般，是天生的薄情郎。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信了，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望向胡烨韬的眼神，是那样的澄澈明亮，又或许是那样深情。
他们像是一对伴星，彼此是对方旋转的引力，互相因彼此而闪烁。
胡烨韬经常会留下来一个人练到很晚，周柯宇便默默陪他到很晚。
这天，舞室的等毫无预兆的熄灭了，胡烨韬正在对着镜子纠正动作，周柯宇在一旁读一本推理小说。
突如其来的停电吓得胡烨韬本能地尖叫出了声，一旁的周柯宇赶紧摸着黑把他揽在怀里。
胡烨韬松了口气：“好在有你。”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周柯宇便起身找去手机，准备送胡烨韬回家。却不料被胡烨韬拉住了手。
周柯宇正疑惑着，胡烨韬已经躺在了地上。
“外面好像也停电了，不如在这里待会儿再走吧。”
周柯宇笑着坐下来，往他脸颊上捏了一下。调笑着说：“你又不怕黑了？”
胡烨韬鼓起腮帮子偏过头，狡辩着嘟囔说他才没怕过。
停电带去了万家灯火，却又归还了夜原本的静谧。少了电机的轰鸣声，清脆的虫鸣似乎就在耳边，一起温柔美好的像周柯宇童年时候的梦。
他也学着胡烨韬的样子和他并肩躺在一起。
“韬韬，你还记得吗？”
“什么？”胡烨韬侧向他，枕着胳膊看夜色中他朦胧的面孔，还是那样的好看。
“我们小时候，在乡下，背着家里人去抓萤火虫。”
胡烨韬嗤地笑出了声：“当然记得，其实我那时候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竟然立马就答应了！其实我很怕黑的。”
“对啊，路上你让我别害怕拉着你的胳膊，可其实你抖得比我还夸张。”
“因为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想辜负你的期待啊。”
“那时候好快乐啊，”胡烨韬向天花板伸出一只手，似乎妄想着能捕获一缕月光：“我们可以每天待在一起，做什么事都粘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想，被大人骂了也不怕。有种永远也不会分开的错觉。”
他让手指摆出不同的造型，看着地上的影子。正玩得起劲。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是现在也陪在你身边吗。”周柯宇也突然起了玩心，伸出手挡在他的手掌面前，他的手比胡烨韬的大一圈，故意找了角度把胡烨韬的挡得严严实实，地上映着的影子便像是两人牵住了手。
胡烨韬摇了摇头：“你不懂，是以周柯宇的身份陪在我身边，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是不会再有的第二个人的那种，是说好了未来就不许反悔的那种。”
周柯宇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对你的爱，是不同的，是全世界独有一份的，你知道吗”
黑暗中，胡烨韬望着周柯宇，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周柯宇，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是胡烨韬对你的爱，只对你一个人的爱。”
周柯宇即使看不清他的眼神，依旧移不开目光，他的声音好温柔，像是从梦境彼端生出的柔软藤蔓，将他的心轻轻地包裹。
良久，胡烨韬坐起了身，看着那张他眼里最漂亮的脸，启唇道：“你要记住，我是在以胡烨韬的名义爱你哦。”说罢就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像是被世界上最柔软的一片羽毛触碰，落在心上却比世上所有物体的重量加起来还要重。
他听着自己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是，胡烨韬，对你的爱。
他应该惊恐地躲开，应该优雅地拒绝，应该像以前一样摸着他的发顶说你胡闹什么。
可他对上那双澄澈如水晶的双眸，听着那些告白的字句在骨膜间的回音，他躲不开。
良久，随着一声尖锐的声响，这片区域又通上了电。他的思绪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终于回到了躯壳里。
胡烨韬扶上了他的肩膀，泫然欲泣的看着他。水汪汪的狐狸眼看得人仿佛掉进海妖制造的幻象漩涡里。
“周柯宇…”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又轻又软，像是只撒娇的小猫。
“…小舅舅…”他茫然地开口。
闻言，他甩开周柯宇的肩膀，逃一般离开了，甚至连包都没拿。
徒留他一个人，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通体滚烫，心却冰凉。他想去追，又不敢去追。
心情平复下来，他拎着胡烨韬的书包敲开了他家的门。
他敲了半天，胡烨韬才慢吞吞的走过来，接过书包，敷衍地说了句谢谢，又落魄地关上了门。
他的眼眶哭得红红的，嗓子也沙哑了。让他好一阵心疼。他想安慰他几句又暗骂明明让他这么难过的人就是自己啊。
可他没有答案。
他就是这样虚伪的人，道德的约束和对他的占有欲，立在周柯宇天平的两端，他是通透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表面上努力维系的假象会被打破，他们早就逾越了。
只是，他没有勇气去承认，而胡烨韬率先不愿再欺骗自己了。
这一个星期，他们彼此并没有联系。妈妈让周柯宇叫胡烨韬回家吃顿饭，他便谎称他和同学去逛街了。
可他们即便做不成朋友，也依旧是一家人啊。
最后是胡烨韬妥协了，他把周柯宇约了出来，请他喝了杯星巴克。叫他忘记之前说的那些话，自己依旧是他的小舅舅，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能有更美好的未来，会和胡家每一位家庭成员一样对他好的。
见到了胡烨韬，他却依然轻松不起来，往常他对他说话时都是神采奕奕，无话不说的，如今真的像一个长辈那样对他，他甚至对这个胡烨韬有些陌生。
结过帐后，他们并排走在街上，貌合神离。周柯宇一个字都说不出，胡烨韬一个字也不想说，尴尬得要命。胡烨韬突然咳嗽起来，周柯宇下意识想揽住他，却被他轻巧地躲开。
他看着胡烨韬手里的冰咖啡无奈地摇了摇头：“韬韬，少喝冰的。”其实他想叮嘱的实在太多了。可胡烨韬闪躲的目光让他住了口。
之后的日子他便总是梦见胡烨韬，梦见小时候他拉着他和那些不愿意和他玩的小孩吵架，梦见黑夜里他鼓起勇气走在前面却颤抖着说要保护他，梦见他躺在病床上苍白羸弱的可怜的样子，梦见，他在斑驳的阳光下，抱着自己的身体，眉眼笑得如同一弯新月，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声音温柔又甜美，对他说：“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那之后，他常常发呆，对着什么都能想起胡烨韬来。实在太想他了，就偷偷跑去他练舞的地方，远远地看一眼。
那天他听见胡烨韬在休息的时候和旁边的同学聊天。
“怎么最近想谈恋爱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了嘛。”
“那韬韬喜欢什么样的啊？”
“嗯…”他嘟着嘴思索了一会儿：“年上的那种，不会优柔寡断的，会照顾人，很浪漫不会煞风景的就好。”
周柯宇听过后内心五味杂陈。他从未设想过未来会出现那样一个人，明明只有他们走在一起才是最搭调的。
他怎么可能真的狠得下心把自己的小舅舅拱手让人呢。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分走韬韬对他的关心。
他对周柯宇从来都心软得很。
他便开始了时不时以拜访自己小舅舅的名义去他租的出租屋里叨扰。但他们的关系永远都生出一道隔阂。
这天他又以家里网不好为由跑来胡烨韬的出租屋里。胡烨韬抬头望着门口淋了雨的周柯宇，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叫他进来。
他拿着电脑，重复着程序，心虚地做着并不存在的作业，胡烨韬也不拆穿他，跑去拿了个干燥的毛巾，一脸认真地给他擦着淋湿的短发，擦干了又拿梳子梳好用吹风机吹。替他一缕一缕地打理好。发丝被胡烨韬用指尖触碰着，让周柯宇很心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末了，胡烨韬把他送到门口，对他说：“你下次不用找借口了，你有什么麻烦我会传达给姐姐的，毕竟我也只是你舅舅而已。”
随着一声关门声，周柯宇的心又空落落的了。
这个雨季，他便过着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企图就这样麻痹自己。他只是你舅舅，成了周柯宇最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这样的日子结束在一个周五的夜里。
胡烨韬来到周柯宇家里，递给他一个信封。
他拆开一看是海花岛舞蹈大赛决赛的门票。他激动地摇着胡烨韬的肩膀，胡烨韬则把食指竖在唇前指了指在厨房炒菜的姐姐叫他噤声。
“下周，记得去去海花岛看我比赛。”毕竟除了你，全家都不知道我要参加这么重要的比赛。
比赛前看到你，我大概也不会那么紧张了吧。
周柯宇把门票摆在床头，每天满怀期待的入睡。
比赛的日子终于如约而至，他们谎称要一起去海花岛旅游，临比赛前一天才和家里坦白，其实胡烨韬学了一年的舞，今天就是舞蹈大赛的决赛了，如果他能拿到一个好名词，以后就会走上舞者的道路了。家人们先是担心，后是埋怨，再后来又姑且随他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家人便把胡烨韬要参赛的消息告诉身边的亲朋好友，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等着比赛的直播。
周柯宇的外公打电话语重心长地说：“多亏在有你陪在韬韬身边，咱们全家也只有你最懂他啊。”
他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他真的有那个资格吗，他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胆小鬼罢了，只是韬韬刚好偏爱他罢了。
打完电话他来化妆间找胡烨韬，发现他在正心不在焉的给脸颊涂上高光。
“韬韬……”他喊了他一句。
胡烨韬闻言就扑到他怀里，周柯宇久违地脸红了。一双手无处安放，不知道该不该环上他纤细的腰肢。
他把脸埋在他胸口，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好紧张…”
周柯宇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别怕，你不是一直想登上大舞台闪闪发光吗？”
胡烨韬把他抱得更紧了：“会有人看到我吗？爸爸妈妈会原谅我骗了他们吗？”
他现在脆弱的像一只小兽，他只能尽力地去安抚：“会的会的，外公外婆还说你是他们的骄傲呢，回去就给你办庆功宴好不好。”
同样久违的，他有感受到自己被温暖包裹，胡烨韬需要他，就像他也离不开胡烨韬。
安慰好紧张的小舅舅，他回到了观众席，等待着胡烨韬的华丽登场。
看到他在舞台中央跳舞的那一刻，周柯宇不知为何鼻子发酸，那是他看过无数次的舞，看他为了练习而一次次跌倒，一次次擦伤，一次次累到站不起来的那支舞，他舒展着四肢如同风暴中盘旋的蝴蝶。不知不觉他已经成长得那么美好了。
曲毕，所有人都在为他而鼓掌，世界因他而喧嚣。
最终，胡烨韬那到一个银奖，念到他名字时，同他一起参赛的同学激动地抱住他，而周柯宇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像是望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真好啊。
颁奖结束后，舞室的同学们觉得一起去庆祝，因为周柯宇常常在舞室陪着胡烨韬，也成了编外人员，一群年轻人推搡着他热热闹闹地来到会场附近的酒吧。
席间，他们每个人都喝了些酒，周柯宇毕竟和他们不算太熟，不好意思喝太多。其他人喝尽兴了就开始越说越大胆了。
“韬韬，我看小周总是陪着你，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胡烨韬笑着拍掉他的手：“瞎说什么呢？说了多少回了我是他舅舅。”
身旁的男生笑着拍了拍胡烨韬肩膀：“那就是外甥喽，小周外甥也别那么拘谨啊，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胡烨韬笑得前仰后合，把他往一边推，眨了眨狐狸眼，用食指指了一圈：“这是我外甥不是你外甥，你们谁都别想占我们家孩子的便宜。”惹得众人又笑个不停。
周柯宇只裂开嘴角勉强尴尬地笑了两声，注意力都被拍上胡烨韬肩膀的手吸引去了，视线怎样都移不开。
后来他们又拿出纸牌玩起国王游戏，抽到胡烨韬时有人提议让他撒娇。他的两颊和嘴唇被酒精蒸得发红，意识不胜往日清醒，因为玩游戏热闹又有些上头，想都没想就娇娇地喊了句：“哥哥，你说我这个发色好不好看？”
众人都在快活地大笑着起哄，周柯宇却啪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他快一米九的身高着实有些压迫感，他说了句韬韬喝多了就拎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胡烨韬往酒店走了。
待胡烨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出了小酒吧，气得涨红了脸。
“我是你舅舅你凭什么这么管我？”他现在脾气上来了正张牙舞爪的往周柯宇身上扑，但因为喝得有些高了也没什么准头和力道，滑稽得像只不自量力的小奶猫：“只有我管你的份哪有你管我的份？”
周柯宇有些头疼，明明下午还扑在他怀里哭唧唧怎么喝点酒就成现在这副小煞星模样了。
“你身体不好喝太多又该进医院了。”他很擅长把自己的私心装进一句道貌岸然的话里。
他就这样把几乎站不稳的胡烨韬带回了酒店，开始他还不依不饶，走了不到一半就没什么力气和他吵了，到最后走都走不好了，周柯宇只能把他背在背上。
进了房间胡烨韬就叫周柯宇走，他怎么可能放心，表面上答应不依不饶的小舅舅，可实际上却偷偷把他的房卡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十分钟后，他就再次打开了房门，发现他正坐在浴缸里，花洒还开着，衣服也没脱，整个人被淋得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都狼狈地贴在皮肤上。
他赶紧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却不料胡烨韬用力挥手想赶他走。
“你这个人，不说爱我，只说想我，真是坏透了。”他越说越委屈，转而开始号啕大哭。
周柯宇只能趁机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用浴巾把全身湿透的胡烨韬裹起来。
而胡烨韬光顾着哭，还顺便口齿不清地朝他喊：“我早就不喜欢你了，想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世界上又不是只你一个男人，我未来的男朋友一定比你好多了。”
周柯宇只能耐着性子应着他的话，一手把他圈在怀里不让他乱动，一手去行李箱里找干净的衣服。
“你也不用把我当你舅舅就对我好，我根本就不是你舅舅，我们从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大可放心的走。”
他被他的话逗笑了，让他坐在床上，给他解开扣子正准备换身衣服：“好啦别生那么大的气，怎么连外甥都不认了呢，你姓胡叫胡烨韬怎么还能不是我小舅舅？”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用力的去拽周柯宇的领带，猝不及防地把他拽了一颗趔趄，他们重重地摔在床上，胡烨韬被周柯宇压在身下，眼神却气势十足：“我是胡家的养子，我是爸爸妈妈捡回来的，连收养证明都被我翻出来过。”他大喊着，他用手挡住脸颊：“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大家都瞒着我怕我伤心而已。”
胡烨韬忘记自己是多大知道自己是胡家捡来到的孩子的了，大概有次他在楼下玩球时，听见拐角的邻居说的。
胡家夫妇是在自己家租出去的房子里发现他的，之前退房的租客，他们怎么也联系不上，只在房子卧室发现了还是婴儿的他。他们立刻报了警，警察却告诉他们这个孩子大概率要被送到福利院了，他被胡家夫妇照顾了一段时间，两个人对也他也有了感情，虽然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他们还是毅然决然收养了胡烨韬，全家人对他视如己出，可他不是亲生的孩子这个消息还是传进了胡烨韬的耳朵。
这件事在他身上扎下来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在初中的一个平静的午后，翻出了当年父母收养自己的证明，上面还盖着公安局的公章。
这件事便没有了悬念，他没有提过，而是把它放在了心底，转而更珍惜身边的家人们了。
如今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周柯宇，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轻松好轻松，嚎啕大哭变成了抱着肩膀低声啜泣。瘦弱的身体却被周柯宇紧紧抱住。
其实他也有预感，有时妈妈说起胡烨韬小的时候会突然闪躲，家里的相册唯独没有他的出生照和满月照。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他才觉得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
“都没关系的，毕竟，我也是在以周柯宇的名义爱着你啊。”这次，换他吻上胡烨韬的唇角。
胡烨韬停止了哭泣，缓缓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眼里还有些晶莹的泪花。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他鼻子又有些酸：“你一向很会哄我，也只是哄我…”
“这次是真的，我好爱好爱你，我离不开你。”
胡烨韬又露出那副嘲笑他的表情：“原来你也会说那么肉麻的话啊。”笑着笑着，他又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哭了起来。
“一直都是真的。”他又絮絮叨叨地说：“韬韬你什么都别怕，家里的压力我会去扛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开我…”
终于不再躲避了，时间仿佛回到那个燥热的午后，胡烨韬蹲在高处喊着他的名字向他伸手，他就着了魔一样拉住他的手，耳畔是高处独有的清爽的风，和胡烨韬清脆的童声：“在我身边，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
他忽然觉得面颊上一暖，原来是胡烨韬的手，在为他擦拭泪水，他不知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水。
“哭什么？”他一既往地安慰他。
他把胡烨韬紧紧搂在怀里，任由眼泪翻涌，胡烨韬的下巴搭就在他的颈窝，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今天，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的声音好轻，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耳廓，带来一阵麻酥酥的电流。
第二天醒来，他有些发懵，身边躺着的是昨天刚刚拿下银奖的胡烨韬，他回想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他睡了自己那个并没有血缘的小舅舅。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
胡烨韬正抱这被子睡得香甜，他无所事事，突发奇想拍下了胡烨韬的睡颜。他自认为比他平时那些浓厚滤镜的自拍好看一万倍。
端详着手机里新拍的图，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不常更新朋友圈的他突发奇想，想上传这张照片。
配一句什么文案呢？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回忆起小时候，胡烨韬比他高两年级，回家就会给他讲课上学了什么。有天他指着胡烨韬的语文课本问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这句啊———”他煞有其事的清清喉咙，用一个小学生的理解能力给他解释：“就是你看到美好东西的时候会想分享给别人。”
一年好景须君记——
“正是橙黄橘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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